11 November 2010

初恋、迷恋与文化卖弄

作者:关志华
转载:当今大马

2010年对于大马华语电影制作来说,是个“大日子”。《大日子woohoo!》和《初恋红豆冰》(以下简称《初恋》)的出现,仿佛为大马华语电影制
movie chu lian hong dou bing
作献上一线曙光。

汇集了许多歌手以及艺人的《初恋》,也让许多大马华裔观众趋之若鹜。《初恋》进军香港中国,以及报名台湾《金马奖》15个奖项,更被看成是“本土”华语电影制作的吐气扬威。阿牛在台湾上张小燕的综艺节目谈到《初恋》须缴20%娱乐税一事,顿时成为媒体焦点,许多华裔政治人物和领袖也开腔为阿牛声援。

《初恋》所发给媒体的剧情介绍也这样写到,“影片结合了70、80、90年代的集体回忆,也让本地华人回味当时的南洋乡镇情怀而产生共鸣,并要全世界透过影片内容认识我们马来西亚华人的生活点滴”。而阿牛也在多次接受媒体访问都强调这是“一部属于大马的电影”。

全球化的本土性生产

然而,我们并不能毫无条件的就接受这部电影就是在呈现马来西亚(华裔)的“本土”。笔者倾向于把这两部电影看成是所谓的“全球化的本土性生产”(the global production of locality)。而其中媒体,更成为全球化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。

这些媒体每天为全球观众生产大量五花八门的影像和叙事。这些影像和叙事,让全球消费者可以想象他们自己的生活,更想象活在其他地方的人的生活。因此,通过这全球化的媒体如电影、电视和影视光碟,以“生活”为素材的“本土”,可以变成了一个可以流通全球市场的一个卖点。

引领观众导览老旧景物

《初恋》的基调是怀旧的。然而,它的怀旧,却是建立在强烈的城乡对立上。《初恋》的第一幕,主要是通过许多推轨镜头来进行。

movie chu lian hong dou bing 04由阿牛自己演出的主人公Botak从在老式杂货店走出,经过摆满货物的骑楼。Botak一面走一面收拾放在骑楼的老式咖啡杯。在转角的另一个骑楼,有两个小孩在玩耍、一对老人在下棋、一位老妇人在看报纸。镜头接下来为观众呈现的是骑楼上悬挂的竹帘、骑楼的石砖地、停放在骑楼的自行车以及自行车在石砖地上所投下的影子。

接下来Botak经过木炭店前遇见女主角打架鱼,他跟着打架鱼越过马路。过后电影以全景镜头呈现了Botak和打架鱼从一排旧住宅前经过。这一幕的推轨镜头,非常明显的扮演着一种导览者的角色,为观众“博物馆式”的导览各种“古朴风貌”的老旧景物。

movie chu lian hong dou bing 05接下来的许多幕中,电影镜头更毫不倦怠的为观众呈現老式咖啡店、旧式冲泡咖啡的方法、穿着白色汗衫在老式咖啡店喝着咖啡的白发老人、店里的堂号、旧式招牌、漆面剥落的旧建筑墙壁、印度裔的理发店等。

迷恋没发展的“原真性”

《初恋》的叙事几乎都发生在那个纯朴的小镇,描绘大都市的镜头,也只有最后一幕才出现。但这不代表这部电影没有城乡对立的元素。
movie chu lian hong dou bing 01电影有一幕描写打架鱼为了见她的父亲,和Botak一同到槟城去。在槟城,打架鱼的父亲竟然是住在姓周桥上。但问题是,80、90年代的槟城,早已搭上了现代化的列车,现代化的建筑随处可见,为什么打架鱼的父亲就非要住在姓周桥不可?电影这一幕还描绘了各种姓周桥的“生活奇观”,例如一群人在木屋内赌博,因为警察找上门而慌乱的逃跑,一些赌徒甚至跳入海中逃生。难道赌博,就是马来西亚华裔的“本土”文化?

笔者认为,阿牛选择姓周桥,就是那地方所散发的“原真性”(authenticity),而这现代化发展痕迹稀少的“原真性”,实际上就是阿牛对“本土性”的一种文化想象。在阿牛镜头中的槟城,现代建筑很少出现,或者在远处失焦朦胧,连打架鱼要打电话,也要在战前建筑前进行。从这种非常自觉性的选择呈现,与其说这部电影是Botak对打架鱼的初恋情怀,不如说这是阿牛对古旧景物的迷恋情怀。

自行车凸显传统现代对立

movie chu lian hong dou bing 06因此,在这部电影里头,传统和现代化的对立是非常明显的。这种对立,清楚呈现在电影对自行车的运用上。自行车在这部电影里是代表着传统,更往往有着美好或者较正面的涵义。Botak与打架鱼相处的时候,很多都被自行车所陪伴。打架鱼与母亲坦诚交心的那一幕,也是在自行车上进行。Botak从流氓马麟凡手中“解救”打架鱼,也是用自行车撞向马麟凡。

相反的,除了自行车以外的现代化交通工具,在这部电影里有着较负面的涵义。流氓马麟凡所乘的便是电单车。而电影里头最显着的汽车,便是被打架鱼所厌恶、追求打架鱼母亲的计程车司机所拥有的计程车。这自行车与其它交通工具的对立,在打架鱼离开的那一幕最为显着。巨大的巴士车,正准备把打架鱼载离小镇到新加坡去。Botak 试图在打架鱼离开前把自己的情信交给打架鱼。他拼命的踩踏自行车要到巴士站去,却被侧面而来的电单车撞倒。满身伤痕的Botak到达巴士车站,却又被另一辆巴士所撞击。导致他最后忘记把情信交给打架鱼。

在这里我们可以看见电影如何通过自行车和其它交通工具的对立,来描绘传统和美好如何被现代化所入侵和破坏。

为跨国市场订造的“本土”

movie chu lian hong dou bing 03电影向来都是一种跨文化的产物,而电影的商业性质,向来都是以区域性或者跨国性的形式来运作。一部电影要在全球电影工业中生存,就必须思考如何跟这工业协商,以及有效的参与它。像李心洁、梁静茹等这些经过台湾香港“文化包装”的娱乐明星,我们已经不能轻易的把她们定义为“马来西亚艺人”,这些“跨国华裔艺人”,却有助于把这部电影推销至其它以华裔为主要观众的国家。可以說,它的制作本来就具有进入这种跨国电影市场的野心。

因此,独特的“本土”景观,便成为了进入全球市场的重要视觉卖点。在阿牛的强烈的怀旧迷恋以及城乡对立的叙事策略下,马来西亚的“本土”、马来西亚华裔的“集体回忆”,都被转化为跨国观众所精心制作,一幅又一幅美丽的乡镇“文化风景图”,以及一轮又一轮的“古朴”文化景物导览。

当然,这部电影挑战大马国家电影定义的精神,是值得赞许的。走入全球,也许更能摆脱国家对文化话语的钳制,开拓更多文化交流的可能性。但是,我们并不能因此而毫无批判性的接受这部电影自我标榜的“本土性”。

注:作者是拉曼大学新闻系讲师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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